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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 獵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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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主人?”顏笙微偏頭,目光中閃過懷疑,難以置信看向陸析,“擺弄花草平素裏是陸掌門的愛好,和我豈會有關系。”

顏笙雖深知自己缺失的記憶與天勤境關聯,卻對幾只墻妖的話生疑。她既不精通藥性,也不會好心留下寒冰蓮,更不會為陌生的修士排憂。

再說,她不記得有幸得見寒冰蓮的態貌。蟬鳴山氣候四季和宜,一年到頭處處可聞蟬鳴。她哪裏見過冰天雪地裏特有的植株?可是眼前的四道墻妖偏稱她為主人?

或許這些墻妖,對她使用了抱樸術。

孱弱時的記憶裏,她醒來後,就發現自己躺在金蟬派的後山。還是龐羿安接她出去的。如果說這些妖怪對她使用了抱樸術,那麽他們真正的主人應是龐羿安。

就在顏笙七上八下地猜測龐羿安陰謀時,陸析走到她的身側。

陸析掌心裏捧著一顆丹丸,是孱弱顏笙的軀殼所化。他看向顏笙,“物歸原主。”

顏笙對墻妖的戒心未卸,身邊又添個更棘手的陸析,她接過丹藥,掂量小段時間,確定無礙後才謹慎吞咽下肚。

“這劍也應物歸原主。”顏笙斜瞥陸析手中閃著金光的寒蟬劍。

話音剛落,陸析面不改色,擡起執劍的右手,劍柄伸向顏笙,就這樣把寒蟬劍交還到顏笙手中。

顏笙接過長劍,借著冰窟窿上方天階的熹光,打量閃著熠熠光輝的金蟬劍,她道:“想不到這殼還能有這等用處。我留著便好。”

長劍被顏笙收納於她的乾坤袋之中。別看乾坤袋肚量小,卻能包納萬千世間珍品,只是孱弱時候的她還沒學會如何利用。

顏笙罕見地擡起眼皮,碰巧撞上陸析的視線,心頭產生不悅,“少用那雙眼睛盯著我。信不信我把它們挖出來。”

盡管她放出狠話,周圍卻無一物真信她會這麽做。顏笙是築基,陸析是渡劫,任憑誰都不信她能動陸析分毫。況且她方才那聲“娶他”,幾位墻妖也聽在耳裏。

幾個妖物的態度令顏笙有點上火。

“不過,挖眼睛還不夠……”

顏笙一轉劍柄,橫過劍身,直直刺向陸析的胸膛。

這一劍來得猝然無防,不光站在原地的陸析毫無防備,不停搬起自己的石腳跺踏地面的墻妖,亦是驚得互相砸了相鄰兄弟的腳。

還嫌不夠的顏笙,動用手腕繼續用力向前推送劍身。整個劍身沒入陸析的胸膛,隨後劍尖自後背透出。

“竟然不躲?”握著染紅長劍的顏笙,輕嗤一聲,仿佛在看古怪迷惑的謎題,“還是說,你躲不開?”

顏笙拔出長劍,劍身自劍尖至劍柄都是一團鮮紅,自心房迸濺出的血液,甚至染紅顏笙的鵝黃薄衫。

“不想。”陸析手臂沒有絲毫抵抗動作,持著同一個表情,定身原地像個木樁,說完這一句便倒伏在地上。

就這麽死了?

顏笙那雙總是半掩著貧乏神光的眼睛,總算睜開,瞳孔皺縮得極小,甚至連譏笑的表情都做不出。

“孱弱的我,可是怕你怕得很。怎麽會這麽輕易得手?”

錯愕與驚慌交織在顏笙心間,一時竟忘記自己的初始目的——她只想取出陸析心尖血,以及破解孱弱顏笙在飛笙閣的胡亂立誓。

她甚至註意不到四方之處的光耀,一束一束投射到臉上,沒有被光芒照到的地方為陰影所覆蓋,光與影在面上緩慢移動,後而蓋住她的視線。

眼前白茫茫的一片,一滴清淚悄無聲息地滑落眼角。

“陸掌門,你在哪裏……”

她下意識低下頭,看見自己手中握著一柄通身殷紅的長劍。

記憶仍停留在被捆仙繩束縛的顏笙,本以為自己是懵瞪醒來的待宰小兔,卻見到去而又返的兇猛野獸血流成川,半伏在地面上。而她是……

獵人。

境界外雖已度過七日,仍值繁花漫山的春日。

臨淵宮是三千世界最幽暗之地,寸草不生,萬靈俱寂。若在這裏尋覓春色,只能徒增悵惘與悲愁。不過,臨近處的萬魔淵裏滔滔不絕的吶喊聲,也被隔絕在外。

正殿最內側黑鴉羽鋪成的寶座上面,坐著魔尊長公主之子。雖說是魔尊的子孫,他與殿內其餘人相比,氣質顯得有點格格不入。

他是天界的上神。

白妙初次來到臨淵宮時,她覺得這地方的布景到處透著陰森恐怖。直到她走進臨淵宮正殿,才覺得她的結論下得過早。

臨淵宮內最駭然的莫過於總是怏怏不歡的那位上神,以及他嘴角突然綻放的溫和笑意。

白妙剛一入殿,便匆匆走到最裏側,在鋪著血色絨毯的三層臺階前跪下。她絲毫不敢擡頭,也不敢去看臨淵宮主位的崔攸寧,視線內唯一敢偷望的是他的黑色袍角。

崔攸寧嘴角抿起淡笑,冷聲道:“還當你早就不怕本座了。這時候倒是老實了。”

跪在臺階後的白妙,額頭滲出汗水,她囁嚅道:“這——這怎麽敢。老身向來敬重崔上神。這之中一定是有什麽誤會。”

“誤會?”崔攸寧冷笑一聲。

一顆通體透亮的七彩寶珠自崔攸寧掌間滑出,一層一層地滾下臺階,溜到白妙彎曲的膝蓋前方。

白妙渾身戰栗不止,額頭緊貼在臺階前方的地面上,恨不得嵌入絨毯裏面,因恐懼而無力出聲。

崔攸寧低頭看一眼顫抖的白妙,“千靈珠的租期今年已滿。本座還以為是被忘記了。”

“不敢不敢。您說讓我等待顏笙入山,就把千靈珠交給她。可是千靈珠失竊數年,我不得不扮成千靈珠,以我的修為滋養她的靈魂。”白妙畢恭畢敬地解釋。

千年前,白妙第一次來到臨淵宮,向魔尊之孫借取千靈珠穩定神魂。哪知道魔尊之孫是曾向自己三叩九拜的臣子崔攸寧。

更令白妙驚異的是,崔攸寧心裏始終惦記著她家常常落跑的兒媳,就是顏笙。

“千靈珠是失竊還是你想私吞。”崔攸寧繼續道,“記得你也修行過本座賞的金蟬功功法。”

與其說是崔攸寧賞給白妙,倒不如說過往白妙未經允許,從崔攸寧那裏硬奪。從前崔攸寧在凡間位至尚書,他那時候為皇親貴戚效命,自然難抗命令。

貪生怕死是凡間萬物的常情,白妙也不免如此。那時候金蟬派的口碑還不像如今這般狼藉,她聽到旁人說崔攸寧那裏有一本金蟬派的絕學,就馬上去奪。

偽裝凡人時期的崔攸寧哪裏是靈怪白妙的對手,秘籍就落到她手裏。誰知她不慎走火入魔,眼裏總是出現大量難以消除得幻覺。

與其他修士不同,白妙只想長生不死,並不想所謂飛升,幻覺便成了她難以忽視的困擾。

白妙擡起上半身,咬破食指和中指,雙指並攏舉在頭側,“老身對天發誓,若有半句虛言,從此將永墮惡道。”

崔攸寧手肘撐在座位的一旁,端著自己的側臉,慵懶地問:“哦,倒是說說,怎麽丟的?”

白妙娓娓道來。

“是被您曾經的心腹黍三拿走的。老身一直想向您稟告此事,派去的人全都不知蹤跡。”

“後來聽說具雉城四處捕捉貓類。千靈山地處偏僻,是世界的盡頭,無論去往何處必經具雉城。”

崔攸寧默聲,態度難以從外界辨出。

良久,崔攸寧經過反覆思索和回憶,才開口:“差點忘記這麽一號人了。還盜走過我送給那對夫婦的新婚賀禮。這人真是……礙眼。”

這賀禮,說得是金蟬功的另一謄抄版,那可是他和顏笙兩人“合寫”的,他親自送交給陸析。偏偏多出這攔路的老鼠,讓他的盤算落空。

白妙聽過崔攸寧的話後,不忘火上澆油,忙補充道:“崔上神不知,這黍三不光為難貓族。還曾欺負過顏笙,手下人沒輕沒重的,差點割斷顏笙的喉嚨。”

她覺得還不夠形象,手摸上自己的白皙脖頸,捂在喉嚨附近,仿佛那裏此刻也血流不止。

黍三任國師的這些年裏,不斷殘害白妙的同門,白妙自然是恨透了黍三。她謀求借力打力,挑起崔攸寧與黍三的矛盾,讓黍三灰飛煙滅。

崔攸寧既無點頭亦無搖頭,只望過一眼,目光深不可測。

“說起顏笙,那再來說說,究竟為何膽敢在天勤境前襲擊本座?”

白妙左思右想,絞盡腦汁也琢磨不出可以推卸此事的話語。她藏在假千靈珠內,看著崔攸寧要抽走顏笙靈魂時,一時沒忍住沖動打斷崔攸寧的好事。

她只得破罐子破摔。

“崔上神,有句話可否直言。”

“講”

白妙嘆息一聲,就算崔攸寧上神因此取走她的性命,也不得不勸說。

“顏笙她畢竟是陸析的結發妻子,雖說不知如今他們二人是否已有夫妻之實。終歸名分上還是一生一世的一雙。”

“不如等待下次輪回,或者天涯何處無芳草。上神威名遠播,無論天上還是地下,傾慕你的人無數……”

崔攸寧輕哼一聲,“僅一世夫妻緣分,也妄圖教訓本座?”

怒火燒上崔攸寧的眉宇,他一甩寬袖,揚長而去。

走的時候,崔攸寧覺察出周身的靈氣逆行流轉,金白水清的內觀世界逐漸加深顏色。他重新調轉靈力的流向,一切恢覆成之前的景象。

這是他的第九世情劫了。怎會比不上一世的露水之緣。

“一時的露水之緣而已,還能解你的毒,陸公子何樂而不為呢。”顏笙思前想去不知道該如何勸慰身旁拘謹的男子。

陸析偏過頭不去看顏笙的臉,縮成一團的他,身子側貼著黑暗洞穴的墻壁。

兩人困在天勤境已有三天了。

顏笙記憶裏她爹元太師帶她去宮裏看仙人飛升。天幕上突然出現一個巨大的陀螺。之後不知道怎麽回事,她就伴隨著仙人飛升,一同被帶到這裏。

眼前的這個小公子姓陸,估計是哪個郡王的孩子,和她一樣倒黴,一起被帶到天勤境。他們見面的時候,這個小公子還身中一種奇怪的毒。

渾身上下一股金桔的味道。

這可真是奇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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